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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 航
                        
    
                        
                        
    類型：現(xiàn)代詩(shī)詞-新邊塞詩(shī)派
    
                        
    
                          
    1
    愛與死
    是的，在善惡的角力中
    愛的繁衍與生殖
    比死亡的戰(zhàn)殘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我，就是這樣～部行動(dòng)的情書
    我不理解遺忘。
    也不習(xí)慣麻木。
    我不時(shí)展示狀如蘭花的五指
    朝向空闊彈去――‘
    觸痛了的是回聲。
    然而，
    只是為了再聽一次失道者
    敗北的消息
    我才撥弄這支
    命題古老的琴曲？
    在善惡的角力中
    愛的繁衍與生殖
    比死亡的戕殘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2
    記憶中的荒原
    摘掉荊冠
    他從荒原踏來，
    重新領(lǐng)有自己的運(yùn)命。
    眺望曠野里
    氣象哨
    雪白的柱頂
    橫臥著一支安詳?shù)募??！?/footer>
    但是，
    在那不朽的荒原――
    不朽的
    那在疏松的土丘之后豎起前肢
    獨(dú)對(duì)寂寞吹奏東風(fēng)的旱獺
    是他昨天的影子？
    不朽的――
    那在高空的游絲下面沖決氣旋
    帶箭失落于昏溟的大雁、
    那在悶熱的刺棵叢里伸長(zhǎng)
    脖頸手持石器追食著蜥蜴
    的萬(wàn)物之靈
    是他昨天的影子？
    在不朽的荒原。
    在荒原不朽的暗夜。
    在暗夜浮動(dòng)的旋梯
    在煩躁不安閃爍而過的紅狐、
    那驚猶未定倏忽隱遁的黃翔、
    那來去無蹤的鴟鵂、
    那曠野貓、
    那鹿麂、
    那磷光、
    ……可是他昨天的影子？
    我不理解遺忘。
    當(dāng)我回首山關(guān)，
    夕陽(yáng)里覆滿五色翎毛，
    ――是一座座惜春的花冢。
    3
    彼
    岸
    于是，他聽到了。
    聽到土伯特人沉默的彼岸
    大經(jīng)輪在大慈大悲中轉(zhuǎn)動(dòng)葉片。
    他聽到破裂的木筏劃出最后一聲長(zhǎng)泣。
    當(dāng)橫掃一切的暴風(fēng)
    將燈塔沉入海底，
    旋渦與貪婪達(dá)成默契，
    彼方醒著的這一片良知
    是他唯一的生之涯岸。
    他在這里脫去垢辱的黑衣
    留在埠頭讓時(shí)光漂洗，
    把遍體流血的傷口
    裸陳于女性吹拂的輕風(fēng)。
    是那個(gè)以手背遮羞的處女
    解下抱襟的荷包，為他
    獻(xiàn)出護(hù)身的香草?！?/footer>
    在善惡的角力中
    愛的繁衍與生殖
    比死亡的戕殘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是的，
    當(dāng)那個(gè)老人臨去天國(guó)之際
    是這樣召見了自己的愛女和家族
    “聽吧，你們當(dāng)和睦共處，
    他是你們的親人、
    你們的兄弟，
    是我的朋友，和
    ――兒子！”
    4
    眾
    神
    再生的微笑。
    是劫余后的明月。
    我把微笑的明月，
    寄給那個(gè)年代
    良知不滅的百姓。
    寄給棄絕姓氏的部族。
    寄給不留墓冢的屬群。
    那些占有馬背的人，
    那些敬畏魚蟲的人．
    那些酷愛酒瓶的人。
    那些圍著篝火群舞的，
    那些卵育了草原、把作牧歌的，
    猛獸的征服者，
    飛禽的施主，
    炊煙的鑒賞家，
    大自然寵幸的自由民，
    是我追隨的偶像。
    ――眾神！眾神！
    眾神當(dāng)是你們！
    5
    眾神的寵偶
    這微笑
    是我縹緲的哈達(dá)
    寄給天地交合的夾角
    生命傲然的船桅。
    寄給靈魂的保姆。
    寄給你――
    草原的小母親。
    此刻
    星光客曲
    又從寰宇
    向我激發(fā)出
    有如兒童膚體的乳香；
    黎明的花枝
    為我在歡快中張揚(yáng)，
    破譯出那泥土絕密的啞語(yǔ)。
    你喲，踮起赤裸的足尖
    正把奶渣晾曬在高臺(tái)。
    靠近你肩頭，
    嬰兒的內(nèi)衣在門前的細(xì)絲
    以旗幟的亢奮
    解說萬(wàn)古的箴言。
    墻壁貼滿的牛糞餅塊
    是你手制的象形字模。
    輕輕摘下這迷人的辭藻，
    你回身交給歸來的郎君，
    托他送往灶坑去庫(kù)藏。
    （我看到你忽閃的睫毛
    似同稷麥含笑之芒針；
    我記得你冷凝的沉默曾
    是電極觸發(fā)之弧光。）
    那個(gè)夜晚，正是他
    向你貿(mào)然走去。
    向著你貞潔的妙齡，
    向著你夢(mèng)求的搖籃，
    向著你心甘的苦果……
    帶著不可更改的渴望或哀悼，
    他比死亡更無畏――
    他走向彼岸，
    走向你
    眾神的寵偶！
    6
    邂
    逅
    他獨(dú)坐裸原。
    腳邊，流星的碎片尚留有天火的熱吻
    背后，大自然虛構(gòu)的河床――
    魚貝和海藻的精靈
    從泥盆紀(jì)脫穎而出，
    追戲于這日光幻變之水。
    沒有墓冢，
    鷹的天空
    交織著鉆石多棱的射線，
    直到那時(shí)，他才看到你從仙山馳來。
    奔馬的四蹄陡然在路邊站定。
    花蕊一齊擺動(dòng)，為你
    搖響了五月的鈴鐸。
    ――不悅么．曠野的郡主？
    ……但前方是否有村落？
    他無須隱諱那些陰暗的故事、
    那些鍍金的騙局、那些……童話，
    他會(huì)告訴你有過那瘋狂的一瞬――
    有過那春季里的嚴(yán)冬：
    冷酷的紙帽，
    癲醉的棍棒，
    嗜血的貓狗
    ……
    天下奇寒，雛鳥
    在暗夜里敲不醒一扇
    庇身的門竇。
    他會(huì)告訴你：
    為了光明再現(xiàn)的柯枝，
    必然的妖風(fēng)終將他和西天的羊群一同裹挾……
    他會(huì)告訴你那個(gè)古老的山呷
    原本是山神的祭壇，
    秋氣之中，間或可聞天鵝的呼喚，
    雪原上偶爾留下
    白唇鹿的請(qǐng)柬，
    ――那里原是一個(gè)好地方。
    ……
    …………
    …………
    黃昏來了，
    寧?kù)o而柔和。
    土伯特女兒墨黑的葡萄在星光下思索
    似乎向他表示：
    ――我懂。
    我獻(xiàn)與。
    我篤行……
    于是，那從上方凝視他的兩汪清波
    不再飛起遲疑的鳥翼。
    7
    慈
    航
    花園里面的花喜鵲
    花園外面的孔雀
    ――本土情歌
    于是，她慚然一笑，
    從花徑召回巡守的家犬，
    將紅絹拉過肩頭，
    向這不速之客暗示：
    ――那么，
    把我的跌轡送給你呢
    好不好？
    把我的馬駒送給你呢
    好不好？
    把我的帳幕送給你呢
    好不好？
    把我的香草送給你呢
    好不好？
    美呵，――
    黃昏里放射的銀耳環(huán)，
    人類良知的最古老的戰(zhàn)利品！
    是的，在善惡的角力中
    愛的繁衍與生植
    比死亡的戕殘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8
    凈
    土
    雪線……
    那最后的銀峰超凡脫俗，
    成為藍(lán)天晶瑩的島嶼，
    歸屬寂寞的雪豹逡巡。
    而在山麓，卻是大地綠色的盆盂，
    昆蟲在那里扇動(dòng)翅翼
    梭織多彩的流風(fēng)。
    牧人走了，拆去帳幕，
    將灶群寄存給疲憊了的牧場(chǎng)。
    那糞火的青煙似乎還在召喚發(fā)酵罐中的
    曲香，和獸皮褥墊下肢體的烘熱。
    在外人不易知曉的河谷，
    已支起了牧人的夏宮，
    土伯特人卷發(fā)的嬰兒好似袋鼠
    從母親的袍襟探出頭來，
    詫異眼前剛剛組合的村落。
    ……一頭花鹿沖向斷崖，
    扭作半個(gè)輕柔的金環(huán)，
    瞬間隨同落日消散。
    而遠(yuǎn)方送來了男性的吆喝，
    那吐自丹田的音韻，久久
    隨著疾去的蹄聲在深山傳遞。
    高山大谷里這些樂天的子民
    護(hù)佑著那異方的來客，
    以他們固有的曠達(dá)
    決不屈就于那些強(qiáng)加的憂患
    和令人氣悶的榮辱。
    這里是良知的凈土。
    9
    凈土（之二）
    ……而在白晝的背后
    是燦爛的群星。
    升起了成人的誘夢(mèng)曲。
    筋骨完成了勞動(dòng)的日課，
    此刻不再做神圣的醉舞。
    杵桿，和奶油攪拌桶
    最后也熄滅了象牙的華彩。
    沿著河邊
    無聲的柵欄――
    九十九頭牦牛以精確的等距
    緩步橫貫茸茸的山阜，
    如同一列游走的
    堠堡。
    灶膛還醒著。
    火光撩逗下的肉體
    無須在夢(mèng)中羞閉自己的貝殼。
    這些高度完美的藝術(shù)品
    正像他們無羈的靈魂一樣裸露
    承受著夜的撫慰。
    ――生之留戀將永恒永恒……
    但在墨綠的林莽，
    下山虎棲止于斷崖，
    再也克制不了難熬的孤獨(dú)，
    飛身擦過刺藤。
    寄生的群蠅
    從虎背拖出了一道噼啪的火花
    急忙又――
    追尋它們的宿主……
    10
    沐
    禮
    他是待娶的“新娘”了！
    在這良宵
    為了那個(gè)老人臨終的囑托，
    為了愛的最后之媾合，
    他倚立在紅氈毯。
    一個(gè)牧羊婦捧起熏沐的香爐
    蹲伏在他的足邊，
    輕輕朝他吹去圣潔的
    柏?zé)煛?/footer>
    一切無情。
    一切含情。
    慧眼
    正寧?kù)o地審度
    他微妙的內(nèi)心。
    心旆搖蕩。
    窗隙里，徐徐飄過
    三十多個(gè)折福的除夕?！?/footer>
    燭臺(tái)遙遠(yuǎn)了。
    迎面而來――
    他看到喜馬拉雅叢林
    燃起一團(tuán)光明的瀑雨。
    而在這虛照之中潛行
    是萬(wàn)千條挽動(dòng)經(jīng)輪的纖繩……
    他回答：
    ――“我理解。
    我亦情愿?！?/footer>
    迎親的使者
    已將他攙上披紅的征鞍，
    一路穿越高山冰坂，和
    激流的峽谷。
    吉慶的火堆
    也已為他在日出之前點(diǎn)燃。
    在這處石砌的門樓他翻身下馬
    踏穩(wěn)那一方
    特為他投來的羊皮。
    就從這堅(jiān)實(shí)的舟輯，
    懷著對(duì)一切偏見的憎惡
    和對(duì)美與善的盟誓，
    他毅然躍過了門前守護(hù)神獰厲的火舌。
    ……然后
    才是豪飲的金盞。
    是燃燒的水。
    是花堂的酥油燈。
    11
    愛的史書
    ……
    ……
    在不朽的荒原。
    在荒原那個(gè)黎明的前夕，
    有一頭難產(chǎn)的母牛
    獨(dú)臥在凍土。
    冷風(fēng)蕭蕭，
    只有一個(gè)路經(jīng)這里的流浪漢
    看到那求助的雙眼
    飽含了兩顆痛楚的淚珠。
    只有他理解這淚珠特定的象征。
    ――是時(shí)候了：
    該出生的一定要出生！
    該速朽的必定得速朽！
    他在繩結(jié)上讀著這個(gè)日子。
    那里，有一雙佩戴玉鐲的手臂
    將指掌摳進(jìn)黑夜模擬的厚壁，
    絞緊的辮發(fā)
    搓探出蘊(yùn)積的電火。
    在那不見青燈的曠野，
    一個(gè)嬰兒降落了。
    笑了的流浪漢
    讀著這個(gè)日子，潛行在不朽的
    荒原。
    ――你呵，大漠的居士，笑了的
    流浪漢，既然你是諸種元素的衍生物
    既然你是基本粒子的聚合體，
    面對(duì)物質(zhì)變幻無涯的迷宮，
    你似乎不應(yīng)憂患，
    也無須欣喜。
    你或許
    曾屬于一只
    臥在史前排卵的昆蟲；
    你或許曾屬于一滴
    熔在古鼎享神的
    浮脂。
    設(shè)想你業(yè)已氧化的前生
    織成了大禮服上的綬帶；
    期望你此生待朽的骨骸
    可育作沙洲一株嘯嗷的紅柳。
    你應(yīng)無窮的古老，超乎時(shí)空之上；
    你應(yīng)無窮的年青，占有不盡的未來。
    你屬于這宏觀整體中的既不可
    多得、也不該減少的總和。
    你是風(fēng)雨雷電合乎邏輯的選擇。
    你只當(dāng)再現(xiàn)在這特定時(shí)空相交的一點(diǎn)
    但你畢竟是這星體賦予了感官的生物
    是歲月有意孕成的琴鍵。
    為了遺傳基因尚未透露的丑惡，
    為了生命耐力創(chuàng)紀(jì)錄的拼搏，
    你既是犧牲品，又是享有者，
    你既是苦行僧，又是歡樂佛。
    …………
    …………
    是的，在善惡的角力中
    愛的繁衍與生殖
    比死亡的戕殘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12
    極樂界
    當(dāng)春光
    與孵卵器一同成熟，
    草葉，也啄破了嚴(yán)冬的薄殼。
    這準(zhǔn)確的信息豈是愚人的譫妄？
    萬(wàn)物本蘊(yùn)涵著無盡的奧秘：
    地幔由運(yùn)動(dòng)而矗起山岳；
    生命的暈環(huán)敢與日冕媲美；
    原子的組合在微觀中自成星系；
    芳草把層層色彩托出泥土；
    刺猬披一身銳利的箭鏃……
    當(dāng)大道為花圈的行列開放綠燈，
    另有一支僅存姓名的隊(duì)伍在影子里歡呼著進(jìn)行。
    是時(shí)候了。
    該復(fù)活的已復(fù)活。
    該出生的已出生。
    而他――
    摘掉荊冠
    從荒原踏來，
    走向每一面帳幕。
    他忘不了那雪山，那香爐，那孔雀翎。
    他忘不了那孔雀翎上眾多的眼睛。
    他已屬于那一片天空。
    他已屬于那一片熱土。
    他已屬于那一個(gè)沒有王笏的侍臣。
    而我，
    展示狀如蘭花的五指
    重又叩響虛空中的回聲，
    聽一次失道者敗北的消息，
    也是同樣地忘懷不了那一切。
    是的，將永遠(yuǎn)、永遠(yuǎn)――
    愛的繁衍與生殖
    比死亡的戕殘更古老、
    更勇武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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