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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
                        
    
                        
                        
    類型：現(xiàn)代詩詞-新鄉(xiāng)土詩派
    
                        
    
                          
    時(shí):公元一九九一年農(nóng)歷十月十四日
    地:中國湘西山地某村
    卯時(shí):天亮
    乳白的晨曦
    擠在乳狀的遠(yuǎn)山上
    喂,請刷牙
    一個(gè)孩子從耀眼的門環(huán)中走出
    扛在肩上的柴扒象一支巨大的牙刷
    好象去參加節(jié)日前的大掃除
    "杭育,杭育"
    搬開童年的一粒眼屎看見妹妹的牙齒
    刷得象東方一樣白
    辰時(shí):早餐
    堂屋神臺下
    桌子是一塊四四方方的田土
    鄉(xiāng)土風(fēng)流排開座次
    上席的爺爺是一尊歷史的余糧
    兩側(cè)的父母如秋后草垛
    兒女們在下席挑剔年成
    女兒是一縷未婚的炊煙
    在板凳上坐也坐不穩(wěn)
    巳時(shí):變幻
    母親在里屋
    打開箱子翻衣服
    一件藍(lán)的
    又一件綠的
    不斷地翻下去
    窗外的遠(yuǎn)山就漸漸有了層次
    (隱隱傳來播種冬小麥的歌謠)
    午時(shí):悵惘
    鳥中午休息
    天空干干凈凈沒有任何墨點(diǎn)
    如沒有檔案的兒童
    未時(shí):老鷹叼雞
    "老鷹叼雞羅!"
    小村一片驚惶
    許多腳跳起又落下來
    (多謝喙下留情,沒有把萬有引力叼到天上去)
    "慌什么?"
    村前的古樟樹咕噥著脫了鞋子
    把世世代代的根
    伸到溪澗里去濯洗
    申時(shí):窖紅薯
    以一坨坨壯碩的沉默
    父親把手伸進(jìn)窖里
    濉絀()
    完了用一塊塊木板把窖門封起來
    板子順序號碼是:
    一二三四五六七......
    四顧無人
    寂靜的歲月是一個(gè)更大的空
    酉時(shí):日落
    太陽每天衰老一次
    殘留在山脊上的夕照是退休金么
    爺爺蹲在暮靄里
    磅礴著一聲不吭
    似乎不屑于理會(huì)
    那一抹可憐的撫恤
    懸念比蛛絲更堅(jiān)韌
    告別這世界時(shí),爺啊
    別忘了對落日說一聲
    且聽下回分解
    戊時(shí):點(diǎn)燈
    背一捆從地里割回來的薯藤
    一捆極度疲軟的夜色
    母親在一幀印象派畫身處喊
    娃點(diǎn)燈
    孩子遂將白天
    藏在衣袋角里舍不得吃掉的那一粒
    經(jīng)霜后的紅棗,摸索出來
    亮在群山萬壑的窗口
    愈遠(yuǎn)愈顯璀璨
    亥時(shí):關(guān)門
    一個(gè)少女猶如拒婚
    把擠進(jìn)門的山峰輕輕推出去
    說:太晚了
    "回來呵!"
    柴扉里傳來招魂般的呼喚
    遠(yuǎn)山弱小的星星能聽到么
    砰,整個(gè)地球都關(guān)門了
    母體內(nèi)有更沉重的栓
    子時(shí):戴月
    月亮是廣場上的燈
    月亮照著毛茸茸的夜行者
    月光從瓦蓬射落
    照澈桌子上的一只空碗,空碗里
    一粒剩余價(jià)值
    如山谷里的
    一個(gè)小小人影兒
    好象灌木叢里響
    "呤?!"
    "回家"
    丑時(shí):嬰啼
    一根根電桿在蒼茫月色里浮動(dòng)
    電桿上貼著一張張紙片:
    天青地綠,小兒夜哭
    請君一念,日夜安宿
    寅時(shí):雞鳴
    雞叫頭遍
    發(fā)現(xiàn)身邊竟斜斜地躺著
    地圖上一段著名的山脈
    雞叫二遍
    夢游者悄然流落異鄉(xiāng)
    (時(shí)間穿過多少碼的鞋子?)
    雞叫三遍
    哎呀呀
    曙色象綿羊一樣爬上山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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